5月21日

这一趟来得无比顺利，更得妥妥地记下每天的事才行。

上午去了隐哈律的艺术馆。就我觉得，基布兹的公共文化生活大多单调，因此有人捐建个博物馆、艺术馆之类的就算是个天大的事情。这间艺术馆占地还不小，展馆多，大致分为绘画区、雕塑区、装置展区、宗教收藏品区、影像艺术展区这么几个部分，大厅里居然还有别处的以色列人组团来参观的，都是老年人，正中间有一位做讲解，一个个面有红光，喜洋洋的样子。这是有...

5月20日

不知道赎罪日战争或者只知道日和战争不知道赎罪的，必须补一补课。

《旧约》里有典的有五大节日：犹太新年、逾越节、七七节、赎罪日和住棚节。1973年的赎罪日是10月6日，对一个加利利的农民来说，一年的每一天都差不多。太阳还很大，大地一片白，田野一片黄，然后她发现有些异常：一架架飞机从南往北飞，而且频率越来越高，噪音愈来愈大。

然后她知道情况不对了。然后村里的年轻男劳力都被抽走了。正服役的年轻人...

5月19日

忽然觉得自己在跟许知远一样写日志了：“从某地去某地的飞机上，读米瑟斯（or熊彼特or布坎南or凯恩斯or加尔布雷思……）。经济学的核心命脉都在于如何调整国家触角……”显自己飞来飞去还不忘读书的勤奋。

做一个有学问的鸟没大意思。

这一次了解了隐哈律的一些底细，原来它还是以色列规模最大的基布兹，1952年裂分为两部分，三十年后复合。决定分与合的因素只有一个：政治。

早晨起来，第一次吃到以色列...

5月18日

一直没有注意过，一架飞机是怎么就升到云层之上如同天国一样宽广寂静的地方的。云层下的水湾、土地时时能清楚地看见，11小时的飞行加5小时的时差，简直闲庭而过。

读A.B.约书亚的《情人》，似乎不及期待。约书亚是讲故事高手，这本书里的人物性格却不甚分明，最关键的是语言少味，除了那个九旬老太太神志不清的意识流呓语能见出作者的功力。约书亚的书不应太抗翻译，可能是译者的问题。

另外，以色列小说家几乎...

（载《第一财经日报》）

我读西书译本太多，对翻译家总是感恩戴德。我拜谒过（并作《冷兵器时代的博学》一文充当访问记）的老翻译家钱春绮先生，已于两年前仙逝于九十高龄，他译过《浮士德》、海涅诗、波德莱尔诗、瓦雷里散文，八十多岁还译出一本译注翔实的《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》；他德语、英语、法语、日语皆通，在四十年代就开始听法语和日语广播，因此，很自然的，我们的话题很快转到了语言学习上。钱先生说，他那个年代人...

城堡只能从内部攻破

云也退

（载《深圳特区报》）

日本的动物园里有一头小象最近很火，它的拿手本领是画画，动物园把小象的作品挂在自己的商店里卖，每天的销量都十分稳定。类似的新闻并不新，二十多年前，我就在科普类杂志上看到过，说一头大象用画笔在纸上胡乱涂出一个色块，动物园不但拿去拍卖，还给画取了个名叫“消防车”。当然，卖出了个很不错的价格。

一幅杂乱无形的涂鸦为什么能获得大方的买家呢？如...

——月前与许骥兄一会甚欢，遵嘱为他的《书评人可以歇歇了》作一评论。文已成，刊于《第一财经日报》，希望未辱使命。

许骥说他小时候写篇作文，被老师断定抄袭了杨朔的《荔枝蜜》，他把书拿回家，“一边读着《荔枝蜜》，一边不住地瑟瑟发抖”，因为他的文章跟这个“范文”相比几乎雷同，于是“彻夜未眠”，我猜他睡着过，或许还做了一个梦，梦见自己变成了一只文抄公。这个躺着中枪事件，日后他从王朔的文章里找到了个中原...

已经过去的2月昏霾不见天日，回忆起来黑色记忆不少。有一个场景是这样的：我在潮冷的车站上跌了个趔趄，虽然立刻就站了起来，还是把路过目睹的一个男孩引得狂笑，他的妈妈铁青着脸，用手狠狠撸了孩子的后脑勺一把。两个人匆匆走了。

这是一桩添堵的经历，你被嘲笑了，但又无法对嘲笑你的人发火，只能寄希望于他受到别的惩罚，比如被他母亲数落一顿。孩子和大人在这一幕面前的反应是截然不同的：孩子第一时间被戳中笑点而母亲...

雪和泥的春天

云也退

我的Ipod存了《重逢有日》的好几个演唱和演奏版本，这是大卫·里恩执导的《日瓦戈医生》的主题曲。我把片子和曲子分开鉴赏：片子很平庸，这没办法，原著思想的广度和深度，一个奥斯卡最佳外语片无法表现其十一，而且还用冷战思维去理解红军指战员斯特列利尼...

王奶奶·火龙果·活的相声

云也退

（节本载《瞭望东方周刊》）

相声圈里，或者扩大说曲艺圈里，有个名字已经没什么人知道了：马政，1957年生，张志宽先生的弟子，专业快板书演员，1978年23岁时拜师学艺，在广义上也可归为第八代相声演员之一。九十年代他成为下海经商大军的一员，从曲坛销声匿迹。

快板书这种略显单调的表演形式，除了国家调你去演出发点工资外，就算进茶馆的商演也是个垫场，能赚几个钱呢？马政跳...

最坏的时代

云也退

我认识的两三位法学专业的高校老师，现在在给新生做勉励报告时，都习惯用“这是最好的时代，也是最坏的时代”来做总结陈词。狄更斯不可能想到过，《双城记》头上这几句正确的废话被饱览世态的中国老师奉为金律，用来婉转地表达他们对社会状况既阴暗又切实的认知。他们都知道，“也是最坏的时代”是这句话的重心，加上前面半句，整个的意思或许可以这样表述：这社会坏是够坏，哪怕你仍旧存一个对它...

颁一个阳光普照奖给美国人

云也退

我们在土耳其旅行的时候，同行的人每天都在换，到达格雷梅那一站，同伴中多了个美国人，有近两米的身高，大长脸，发际线高到几乎看不见，容貌十分友善，挎包永远松松垮垮，让人很难产生抢劫或哪怕在里面翻两下的欲望。格雷梅的地貌奇特，有“露天地质博物馆”之称，一千年前的苦行教士拿这里火山岩中的孔窍作他们的苦修房，在墙上画了不少模糊的壁画。我们在这里头钻来钻去，不停地...

雷锋杀死雷锋

云也退

（载《经济观察报·书评增刊》）

“同志，你的粪还要吗？”

这是恶搞版《雷锋日记》里的一句台词，书写的理由是通读雷锋的日记和生平纪事，发现他和战友捡粪的事迹特别多。假如雷锋知道后人会如何猜想他，他大概也要后悔当初的日记写得太简单了，绝大多数好人好事都缺少时间、地点、人物和背景交待，还拖累组织为他写了一部又一部传记，文本的、影视的、戏剧的。

我记得七八岁时上的剪纸课，...

中国，忐忑的笑容

云也退

Xenophobia这个英语单词，曾经让我费了不小的力气去记住，中文世界给它的意思是“排外”、“恐外”。记得小时候把英汉字典翻到“X”那一页，觉着上面的单词的表情好像都很是复杂：一方面物以稀为贵，长相特别又很不常用，从而多少有些奇货自居，另一方面又长期忌惮被数量占优的其他25个群体所遗弃，于是总把一双双怯生生的小眼神向我射来。

 但我一辈子都不会遗弃Xenophobia这个词，因为...

电视台经常播放一个在万里长城上拍摄的MV，名叫“爱我中华”，讲述的是五十五个少数民族在中华大家庭里享受到的幸福和快乐。《爱我中华》是一首糟糕的歌曲，令人大倒胃口，但它跟电视台上播出的许许多多低劣的音乐节目一样，有着要命的吸引力——我常常得耐着性子才能看到结尾。歌曲的结尾描述了身着传统服装的少数民族代表们站在长城上，歌唱着他们如何热爱中华。每看到这里，我都在想：你们的中华修筑这道城墙，就是想把你们挡...

春至隐哈律

——基布兹纪行

云也退

在以色列中北部的基波山上，我认识了泽埃夫·伊维安斯基（Ze’ev Iviansky）。

在《旧约》里，基波山是和他泊山、西奈山一道，最吸引我的一座山。古以色列国第一个王扫罗战死在这里，连同三个儿子，都被非利士人枭首示众，首级悬于伯珊（即今之考古胜地贝特谢安）城上。被撒母耳膏立，连扫罗自己都没想到，以他的小部落出身及不算太突出的能力，似乎只有一个解释：方便耶和华控制...